杨炯 |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无人机系统研究院工程师

2018年8月3日，第三届中国航空创新创业大赛的《空天创客营——无人机前沿技术沙龙》在北京市丰台区石榴中心中以众创空间成功召开。来自全国一线企业的实践者以及研究机构的著名研究员济济一堂。其中来着北京航空航天无人机系统研究院的杨老师针对当前无人机行业内的乱象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以下为杨老师演讲精编：

一、核心技术来历不明

我们搞无人机，五年之前全国无人机行业没有现在的形势，为什么？

第一个问题，缺少核心控制系统。核心控制系统第一点是核心算法，现在飞控核心算法是所有民用无人机的立足根本。但是这套算法，并不是我们国人自研的，而是由全世界几十位业余爱好者共同研发而成的。所以，绝大部分技术，尤其是最核心的算法，来自于全世界几十位、几百位工程师，以及几千位测试师几十年的工作，这是我们的基础。说好听的是我们不用开发新的东西，说不好听的是我们还差的很远。我目前接触过的大部分国内算法工程师，离这个层次差了两个等级，需再工作十年以上，才能参与到这样的项目，这是非常不乐观的。事实上国内的许多企业曾经都投入过大量的精力，然而却发现不如借鉴。目前的很多技术是允许修改的，是开放的，他们希望这些技术用在每个角落，但是这种情况带来的不确定性却让企业面临着风险。

第二个问题，硬件基础的实现。不管是飞控，还是数据传输、传感器以及飞机上的各种硬件，电子硬件核心目前基本上都是进口的，没有自主，连电阻电容这样的小东西，我们用的基本上都是韩国的。搞电子产业是非常不容易的，中国目前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而作为成熟应用，尤其是要上天的高可靠性应用，中国的自产硬件普遍没有可接受的。其实要是有一个开发环境，工程师花费两三年熟悉一款设备的开发环境，熟悉好了就不会换了，但是中国目前单片机产品的开发环境还不能为大家所接受。现在贸易战带来的挑战是我们会不会被断货，比如前两天日本一款控制LED闪烁的小芯片断货了，许多人因此很难过，很多闪烁灯作为飞行显示，用起来非常的方便。假如说核心器件停产了，怎么办？这些问题都存在。所以，大家要做好面对硬件风险的准备。

第三个问题，动力系统。动力系统最主要是电池，我们现在常见的电池，新兴的专利，每一个种类的电池的核心专利都不在我们这。中国的化学工业落后于全世界，很多人不在意化学产业的事情，但是无人机的生产绕不过许多专利，尤其产业化之后哪怕是一个小东西没有专利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核心技术不一定表现为核心内容，还有其他方面的东西，前两年说的叫FOC的新技术，他的核心部件核心技术都不在中国，也是同样的问题。

第四个问题，设计，仅有的脸面。作为一个产品要进行销售，就得有卖点，外观就是其中之一。很高兴国有的一部分工业设计公司已经加入到了无人机的行业当中，给行业带来了很大的改观，。

目前从单个飞机来讲，跟产品相关的核心部分中，除了我们仅有的脸面外观，其他部分基本上都掌握在外国人手里，这是很可悲的。

二、人才来源不知出处

首先，人才从哪来？无人机行业没有自己的专业人才，大部分是从航空爱好者中来的。而航空有许多事情跟别的是不一样的，航空是一种素质，不是说光通过培训就可以得到一个很专业的航空人才，航空是从点点滴滴的思想、操作手法中汇总起来的。航空工业需要找到整链条的特殊性，从产品构思、设计、生产、回收、使用，全部链条都需要知道航空，需要了解什么是航空素质。目前无人机行业人才找不到与国家没有航空运动有很大的关系。

其次，核心技术在爱好者手里。半路出家的人很难掌握核心技术，不光是程序，画一个编程、结构图，更重要的是需要所有的东西有机的结合在一起，只有有兴趣有爱好的人才能走完这条路。目前各个搞核心技术的无人机企业的核心人员都是航空爱好者。因此从爱好者里面寻找核心人才才是正确途径。

再者，专业资质是入门必备条件，但并不代表你的水平。参与了培训的人可以作为有资质的无人机飞手，可以参与无人机事情，但要想成为业内人士还需要经历更长时间的培训，需要自己去飞、去装、去调，需要在烈日下飞行磨炼业务能力。

最后，职业培训师资为零。尽管近几年来我们在一些学校开办了无人机专业培训班，但其实我们并没有专业的老师去培训无人机人才。目前中国航空工业处于非常初级的状态，创业者首要面临的便是人才缺失的问题。

三、生产销售不知去向

这是目前国内所有销售无人机产品的企业普遍存在的状态。很多企业卖出去之后不对飞行做任何的限制，不愿意面对，不愿意对事件负责任，因此造成了很多的问题。

工业产品：落灰的脸面。为什么这样说？很多大企业用无人机替代工人员工，但是目前国内工业化产品很不成熟，而且无人机因为成本很高价格下不来。采购的时候很多都作为固定资产处理，飞机坏掉之后没有办法处理，就变成了一个落灰的脸面，领导参观的时候，新闻媒体报道的时候都有，实际上背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甚至用玩具代替，这些都是常态，也是导致工业产品没法普及的极大原因。

原料供应：捎带给你点，要带我飞。为什么？当前无人机处于非常非常初级的地位，生产批量太小，原料供应商只会捎带卖给你一些，你不能定制。很多给无人机供应物料的公司，主要是利用这些无人机企业，提升自己的形象，而不是卖货。

物料采购：乙方是大爷。在无人机行业，谁能加工谁是大爷，谁能提供材料谁是大爷。现状就是如此。

四、飞行控制一切到“地”

什么叫一切到“地”？我们的空域划分就像在天上放一个圆柱体，直接到地上。这样科学吗？不科学。欧洲机场是一个锥形，地面空间很小，越往上越大，我们整个管理都反映的是一切到“地”的思想。

空管法律：难以出台。我们现在实行的是暂时办法规定，但是暂时办法规定在很多地区都不能用，现在关于飞行器的飞行要求越来越严，尤其是在北京市，基本上六环以内的任何飞行器都是违法的，而我们的正规法到现在还没有出台。不过在此要纠正一个概念，那就是空管不是不让飞，而是管理好了之后再去飞。为什么现在政府不允许飞行？是因为政府认为无人机不安全，才不让飞，但是他们的政策目标是让大家飞行，这点大家一定要理解。

反制设备：防君子不防小人。链路被干扰的时候，无人机降落的时候是由无人机自己设定的，不设定这样的功能，就不会作出这样的反应。我设置好让你干扰我，我会飞回去，我设定好就是要出事，那你干扰我也不行。而目前并没有很好的反制手段。你破解无人机指令，它会降落。你拿导弹打它，更不可能。所以无人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空管执行：基本靠自觉。目前无人机航空素质普遍不足，对无人机危害性认识不足。

黑飞行为：无可奈何。在北京只能室内飞，不能室外飞，公司要生存，无人机要出产品，必须要试飞，怎么办？黑飞是大家默认的，也因此在飞机空管这块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五、天使投资有去无回

15年第一场雪：18年冷。无人机在国内发展十几年之后，迎来了第一场雪，但是这场雪到现在该怎样还是怎样，该出不来的企业，依然出不来，并没有造成的很大的改观，也没有造成第二家第三家成规模的无人机企业。所以，15年到18年回归平静后，才发现15年是一个泡沫。

疯狂后的灾难：全面失控。2015年的时候我们消耗了太多的专利、太多的人，太多的热情，如何退出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很多技术如何应用，很多被申请的专利如何应用等等造成了我们现在行业失控的现状，我们不得不找一些其他的行业。

投资的赌注：空中楼阁。我们要认清现状，我们没有核心技术，没有人才，什么都没有。整机厂就是一个空中楼阁，对他们进行投资的话，并不能带来很好的效率。现在投资应该抓基础工业，从无人机配套抓起，这样无人机起来才能有自己的实力与空间，没有配套，整机更是无从谈起。

投资的命门：我坚持不了太久。这是投资无人机行业的现状，无人机看起来很简单，但是依然是航空工业，只要是航空工业，就没有短期效应，是一个长线，必须要坚持，因为你要等人才成长起来，这时企业才能成熟。